“杀人,是为了灭口。毁物,自然是想要灭迹。”
李玄慈说完这话,何冲便一拳往掌心锤了下,冲着金展说道:“那还愣着干嘛,你身上还有钱没有,走走走,咱俩再去套套话,使使银子,说不定连那破神像的碎片都能弄到手呢。”
金展这个愣头青还真往自己怀里摸了摸钱袋,沉甸甸地掂了下,一脸郑重地点点头。
两人这就准备杀过去了,却被十六从车帘里探出来的豆子脑袋满脸无奈地叫住了。
“回来,眼瞧着头七都快摆完了,就是住了满院的懒汉也该收拾干净了,上哪弄碎片去啊?”
“何况,金展的银子使得那么重,别说神像碎片,便是那粗使手上还有些什么犄角旮旯里搜罗来的东西,金展打探完要走的时候,也早该被拿出来挽留这个财神爷了。”
这话让兴冲冲打算去摆阔的两个人,又灰头土脸地停住了。
“那咱们现在去哪儿啊?”金展有些憨地问道。
“薛家小姐死了,道观真人也死了,死的人这能找到的东西有限,那就去找还活着的人吧。”
从车帘里传来一个冷淡得多的声音,随即十六探出来的豆子脑袋被一只手给摁了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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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这次何冲和金展都要跟着,可四个人一起夜探别府实在太招眼了,最后还是他们二人去了。
第一个去的是刘府,刘府的小娘子也是那日落水时在附近的姑娘,且前几日时还去过姑母的寿宴,却在寿宴上昏了过去,之后便称病了,再没出来过。
刘府的守备严得超乎想象,打着灯笼的护院将外院守得水泄不通,连狗洞都被堵了,连只猫都进不去,整个内院也静得叫人发慌,连守夜、看火和起夜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一个。
幸好李玄慈的轻功,比那叁斤重的野猫还要强得多,怀里还抱着十六,只一点地,便悄无声息地上了青瓦,连点碰着瓦片的响动都没出。
叁脚猫功夫的十六便上了房,眼睛里忽地一下便映进天际低垂的大大月亮,几乎眼花缭乱,心中不由暗下决心,自己一定得好好练功,早日从叁脚猫练到四脚猫。
内院外院守备都严成这样,傻子也知道不对劲了,可要找着刘小娘子身处何方,却还要花一番功夫了。
十六猫在他怀里往各处张望,夜风大得很,从后脖子上蹿过,叫十六忍不住打了寒颤。
接着便被按回了怀里,李玄慈目光淡淡眺向某个方向,朝那点了点下巴。
“便是那了。”
十六夜里眼力没他好,又探了脑袋出去,好半天才看清了地方,原来那处主屋次屋都还亮着灯,周围和院中廊下却没有一个下人候着,静得像荒院一般。
“抱紧了。”十六只来得及听见这句话,立马如落水之人抱住浮木一般四肢全缠了上去,接着便飞了起来,几起几落间,就到了那院子正房的顶上。
李玄慈气都未喘,也没放下十六,就这样抱着她,用靴尖挑开了一片瓦,揭了点缝出来,正好漏出一线光。
他一手紧着十六,就这样伏了下来,如同白日里晒太阳一样光明正大地坐在了他人屋檐上偷听起来。
与他狼狈为奸的十六也丝毫不以为耻,反正她心里知道以李玄慈身上的功夫,便是在这瓦上翻上十六个跟斗怕都是能不出声的,何况便是被发现了,大不了李玄慈带着她打出去好了。
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,跟阎王混久了,连她也变横了,不过蟹粉汤包这么大的拳头,却敢狐假虎威地逞起一笼屉的威风来。
靠得近了后,里面的声音便传了出来,十六眯着眼往里看,只见桌前坐了个大老爷模样的人,旁边一看便知是官家夫人的妇人正苦苦哀求着。
“老爷,若兰是你的亲骨肉啊,这样的狼虎药下去,她顷刻便要去掉半条命的,你抬抬手吧,饶她一条命吧!”妇人怕是也无心上妆,苍白着一张脸,上面全是交错的泪痕,几乎要给她官人跪下了,哀哀地挽着他的手恳求。
可刘老爷却心硬,一下子甩开了夫人,斥道:“糊涂!她做下如此败坏门风之事,没有立刻打死,已是羞辱了门楣,如今不过一剂药下去,已是过分宽容,若不是要问出个究竟,岂会等到今日!”
妇人愣了下,接着似乎从身体里迸发出极痛的哀鸣,“她千错万错,也是你的骨血!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!老爷,若兰小时你也是抱过的,一点点教她走路,扶着手指教她一笔一画写自己的名字,她只长着几颗糯米一样的门牙时,第一个学会的便是叫你爹爹,你便真能割舍得下吗?”
这哀戚之声几乎是从灵魂中呕出来的,字字泣血,句句锥心,一直眉头紧锁的刘大人,似乎也终于忍不住痛色。
“我难道不疼自己的骨肉吗,我难道便想逼着她去死吗?可若兰在大宴众目睽睽之下晕倒,抬到后堂便被诊出了身孕,幸而是我姐姐家,还能遮掩一二,如若当场事发,她大姐二姐在夫家便能被吐沫星子淹死,我和你儿子也不用行走在朝堂之上了,光是那言官的弹劾便能逼死人!”
“她身上的孽障,多留一日,便是一日的险,若再不去掉,等真遮掩不住了,那到时就连若兰等命,咱们都留不住了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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